1937年8月,国共两党达成停止内战,统一抗日的协议,为支援国民党军的抗日作战,和开辟敌后抗日根据地,八路军一二九师于
部队到达昔阳时已是深夜,三八六旅司令部作战参谋田厚义刚端起饭碗准备吃饭,见陈庚的警卫员来叫他,立刻放下饭碗,跑步来到旅长面前。
陈庚说:“根据当前形势变化,必须把王近山副团长他们找回来,伏击不打了。你带上一个骑兵排立即出发。”
“是”
“找到王近山以后,如果时间早,就回昔阳与大部队一起出发;如果回来晚了,就单独行动,到辽县会合。”陈旅长又嘱咐道。
“是”
田厚义来到骑兵排,大个子排长早已带领全排作好了准备,还特意为他准备了一匹膘肥体壮的枣红战马。田厚义看了看大家,个个精神抖擞,整装待发,他笑一笑,于是翻身上马,鞭子一抽,就带领全排出发了。
嗒嗒、嗒嗒——马蹄声碎,尘土飞扬。田厚义虽然好久没有骑马了,如今骑上去,还是那样得心应手。他挥鞭摧马,冲在队伍最前列。银色的月光下,战马飞奔,路旁的树木一个个撇在后面,田厚义附在马背上,两眼紧盯着前方,心中暗想,王近山副团长现在究竟是在山上呢?还是在村里?
到了暂石地区,田厚义把全排分成三个小组,分别到不同地方寻找。他独自一人牵着马,走进另一个村子,敲了几户人家的门都没动静,原来是听说日本人要来,村民们都躲起来了。好不容易碰到一个人,这个人胆怯的望他一眼,拔腿就跑。尽管田厚义大声说:“老乡,我们是八路军,你不要跑,我有事问你。”那个人始终没有停下。直到天亮,田厚义他们才在西郊村找到王近山副团长和他的人马。
王近山、田厚义率队赶到昔阳时,大部队早已出发,只好单独行动。他们饱饱地吃了一顿晚饭,连夜就向东南方沿山路行进。这一带是黄土丘陵山地,岗峦起伏,沟谷纵横,道路弯弯曲曲,时而翻越山梁,时而深入谷底,一不注意,就会迷失方向。部队经过红石桥来到凤居村,见宽宽的山谷中间镶嵌着一条沙河,河水在月光照耀下闪着一线亮光,潺潺流淌。谷地两侧山峰连绵,如同剪影;谷地中错落地分布着一块庄稼地,其余地方沙石相间,崎岖不平。田厚义与王近山骑着马并排走在最前面,一营在中间,骑兵排在最后,沿沙河向东北方向行进。当行至黄崖底时,突然“叭”的一声,从前方传来清脆的枪声。
田厚义一惊,忙问王副团长,“怎么回事?”
“可能有情况”,王近山回答,遂即扭过头对一营长说:“部队停止前进。”
“得派几个人侦察一下情况,弄清楚再走。”王近山对田厚义说。
“我去看看。”田厚义说完,带着两个战士,很快就消失城朦胧的月色中。
田厚义一行,沿着小路爬上一座小山,没发现任何情况,就选择靠路边的草丛中潜伏起来。过了一会,仍不见动静,于是继续向前深入。他们穿树丛踏草地,不一会裤腿和鞋袜都被露水浸得湿淋淋的。向前行了三四里路,在一处长满灌木丛的小高地,向远望去,一队日本兵正从南界都缓缓迎面走来,从队形和车炮判断,约为一个旅。
摸清敌情后,田厚义等人三步并两步地跑回黄崖底,脸和手被荆棘划破很多小口子,他气喘吁吁的向王近山汇报了情况,接着问了一句:“你看打还是不打?”
王近山想,这一仗是可以不打的,就部队所处位置看,不会与日军正面遭遇,只要按计划行军,是不会有麻烦的。何况又没有上级布置的作战任务!但是一想到日军侵略我国的种种暴行,就义愤填膺,遂说:“老子第一次和东洋鬼子碰上,怎能不打?要让他们尝尝我们八路军的厉害。”
田厚义从看见日军的第一眼时,就想一口气打他个稀巴烂,现在副团长决心打,他更是举双手赞成,就说:“虽说日军约一个旅,我们只有一个营和一个排。但我们在暗处,他们在明处,我们采取近距离伏击,面对面地干,敌人的大炮就一点用也没有了。”他咳嗽了一下又说:“不过,我们必须速战速决,见好就收,不能恋战。”
王近山完全同意他的看法,立即进行战前动员。田厚义高举手枪问道:“同志们,日本鬼子都到我们眼皮底下啦,你们说打不打呀?”
“打”,战士们齐声答到。
王副团长向大家布署了具体作战方案,又讲了注意事项,田厚义就带领大家迅速进入伏击位置。
设伏地点选在黄崖底东北约七、八百米的山坡上。这里山谷最窄,道路紧贴右侧山坡,山坡上居高临下,即便于观察又利于射击,且有浓密的灌木丛隐蔽部队,向东南方有道路通往孔家庄,便于撤退。
黎明的时候,战士们已全部隐蔽在灌木丛里,用大大小小的石块砌成掩体。田厚义见一个不足20岁的战士有些慌张,说话时牙齿直打颤,就走过去悄声问道:“你是不是怕死?”
“不怕死,就是有点紧张”。战士辩解地说。
“有什么紧张的!”田厚义满不在乎地说,“当兵打仗,就不能怕死!只有把生死置之度外,才能打胜仗。”接着他就给这个战士讲起五年前的一段经历。
“1932年在鄂豫皖苏区反蒋介石第四次围剿时,在七里坪战役中,面对数倍于我们的国民党军,我们就是凭着不怕死的革命精神挫败敌人的进攻。当时我在红四方面军,独一师三团一营二连当连长,是在倒水河东古风岭抗击敌人进攻,在打退敌人首次强攻以后,为变被动为主动,徐向前总指挥命令组织几个师的主力向敌人发起反击,我们冒着激烈炮火和飞机的轮番轰炸,迅猛涉水过河,一举突破敌人阵地,将敌第一军二师五旅大部消灭在阵前,敌二师师长黄述急调两个团增援,与我们反复争夺,战斗打得异常激烈。子弹从耳边嗖嗖飞过,炸弹不断在眼前爆炸,一个战士倒下去,另一个战士又倒下去……我和战士们怒火烧胸膛,个个像发狂的雄狮,在震天的“杀”声中,冲向敌人。子弹打光了,就和敌人白刃格斗。后来,我和一个敌人扭打在一起,一只手被敌人咬着,我就用另一个手抠进敌人的眼睛,敌人长嚎一声松开了嘴,我搬起石头向他砸去,敌人的脑袋顿时开了花。正在这时,我看到战友王刚将要被敌人推下石崖,我抄起大刀用力一砍,敌人的脑袋就搬了家。就这样我们拼杀了10多里,一直战到深夜,终于捣毁敌二师指挥所和六旅后勤机关。战后,我的脸上、身上处处沾满鲜血,脱下衣服一拧,紫红色的血水滴流如注。”
“首长,我不是怕死,也不是没打过仗”,战士委屈的说:“只是跟日军打……”
“日本人怎么啦?”
“我没打过日本人嘛!”
“我也没打过呀!”
“日本人说话我听不懂呀……”
“要你懂他说话干什么?你用子弹说话,日本人也懂得脑袋是肉长的嘛!”田厚义又鼓励了战士几句,就迅速隐蔽起来。
山谷又恢复了平静,静的只有潺潺流水声。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,天空已经发白,周围的一切都看的清清楚楚,日军还没踪影。田厚义焦急的问副团长:“他们是不是进了前边的黄岩村就改道了?或是不再继续前进了?”
“再等一会,再不来就撤”。王近山说。
田厚义哪里想撤呢?他心想,“好不容易抓住个打日军的机会,岂能一枪不发就撤呢?”他举起望远镜,缓缓的搜寻着。
太阳升起来了,还不见日军的踪影。
“撤不撤?”王近山征询田厚义的意见。
“再等一会”。
打仗时,胜利往往就在那再坚持一下之中。
田厚义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前方,终于看见了日军,他轻轻地舒了一口气,自言自语地说:“狗杂种,你总算出来了。”
“做好战斗准备。”王近山下达了作战预令。
远远望去,日军的太阳旗在前边领路,骄横的日军,高抬着腿,迈着整齐的步伐,缓缓前进。他们从来看不起中国军队,更看不起小米加步枪的八路军。所以每次出发,都是衣着整齐,耀武扬威,昂首阔步,如入无人之境。今天他们做梦也没想到,刚喝完占领娘子关庆功酒的队伍,却排着队一步一步走向死亡。
田厚义屏着呼吸,看着日军走入伏击圈,用手枪瞄准敌军官,等待副团长的命令。
“打”。王近山大喊一声。
寂静的山谷,倾刻天翻地覆。每个战士几乎都在同时打死一个日军,机关枪射向日军队伍“嗒嗒嗒嗒”的横扫,鬼子象割谷子一样,一排排倒下,手榴弹象冰雹一样甩过去,在密集的人群中爆炸,伏击圈内一片火海,打得日军晕头转向,鬼哭狼嚎,十五分钟内,竟不知拿枪反击。
损失惨重的日军,弄清了方向,开始反击。
王近山一声令下,“撤”。
部队迅速钻进丛林,半小时后,已行军在另一条道路上了。经过清点,我军无一伤亡。王近山讽趣的说:“我们好像和敌人玩了一场有趣的游戏。”
田厚义说:“国民党不到两个小时就丢失了娘子关,我们不到半小时就报销日本鬼子几百人,这就是游击战的威力。”
半月之后,日军的报纸上,刊登一篇《天险黄崖底》的文章,叙述了日军一0九师团一三五联队,本想经九龙关、南界都、凤居村迂回进犯昔阳,不料在黄崖底遭伏击,死伤300余人,战马200余匹。